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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刚上任,向当地的耆老请教为政之道。同僚介绍在座的一位白发老者说:“这位仲先生,是先贤仲子路的裔孙。”我不禁诧异,见其气度雍容,谦恭有礼,有古代儒者的风度。几天后,我赴其住处,恭敬地拜谒祠庙。阅读谱牒,首页有“泗水嫡传”四字,我肃然起敬,方知其家世渊源。于是有了下面的对话。
我说:“现在的朝廷任命济宁的仲氏族人为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,官居八品,奉祀仲子庙,去太学观礼,赐宴于礼部,可能是承认他的‘大宗’地位吧?”
仲先生说:“翰林院五经博士,只是职官,不是宗子。战乱之后,族人流散,朝廷求圣贤后裔以奉祭祀,乃为昭示教化不断。怎能与拿着国家俸禄、拥有实职的官员相比?‘大宗’必定是指嫡长子孙,父死子继,兄终弟及,虽然有过继承祧的情况,那也是宗法的要求。”
“当年靖康之变后,衍圣公孔端友扈跸南渡,其弟端操公留守林庙。孔玠无论是孔端友的儿子还是嗣子,按照宗法,他都是四十九代大宗子,因此袭封衍圣公。虽然孔端操之子孔璠被金廷封为衍圣公,但阙里孔氏族人都知道大宗在衢州。”
“我的祖先仲益庵,是仲子四十九代孙,率领胞弟仲白庵、仲履庵,同衍圣公一起南迁,与社稷休戚与共。于是寄居在此处,敕建祖庙,主持奉祀。每次纂修族谱,都遣人送至北方,以敦南北同源之谊。”
我故意惊恐而小声地说道:“照您这么说,留在北方守护宗祠的圣贤后裔,未能尽到忠孝之道了?”
仲先生叹气说道:“唉,您这话说得过重了!国土沦陷的时候,大宗子接受诏命南迁,延续正统,而祖先的坟墓、故乡的祠庙岂能无人看管?拿孔家来说,端操公的后裔权袭衍圣公,不等于他们甘愿臣服于异族统治。这里面的委曲,无法诉说。”
我点头道:“如此说来,现在的五经博士接受朝廷的敕封,代理奉祀,可以原谅吧?”
仲先生严肃地说:“事关国家典制,我不方便多说。但是既然已经担任翰林院五经博士,将来世代受封,就应当明白大体,恪守祖训,祭祀祖先并发扬光大,让族人和睦亲善。倘若倚仗职务肆意妄为,颠倒先祖的顺序排行,致使长幼失序,就有违修谱之义了。百年之后,大家只知道五经博士是大宗,谁还能回忆起当年益庵公南迁的大义啊?”
我恭敬地说:“您的话非常珍贵,我接受您的教诲。我会将您的意见转交给博士。”
仲先生急忙站起来作揖说道:“他是我的高祖辈啊!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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